第40章 不够听话(捉虫)_画里什么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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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不够听话(捉虫)

  即便逐星已经将慕云殊藏进了《阙》里,即便她已将那副画和晏灵川一同送去了距离平城千里之外的遥远海域。

  但她仍然担心应琥会找到慕云殊和晏灵川。

  逐星很着急,很害怕。

  她的眼睛被那落下的雪花划伤,眼前拢着浅淡的血雾,令她视线朦胧,看不真牵

  那几只蘑菇仍然唧唧喳喳地飞在她的周围,想要帮她挣脱开雪网的束缚。

  但这到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逐星只能一点点地努力把手指从雪网逐渐缩的缝隙里探出来。

  雪网越来越紧,几乎就要把她全身的骨头就这样一点点地拧断,让她彻底被淹没在这一片大雪荒原之郑

  手指好不容易探出来,却被雪网收紧的缝隙卡着,那是足以令指节断裂的力道。

  逐星强忍着眼眶里的眼泪,但积聚的泪花令她的眼睛也越发地看不清楚。

  她只能看见不远处的山丘上,那一抹永远矗立的影。

  在这纷纷扬扬的雪色之间,他身上的红,落在她早已被染了血迹的眼瞳之间,就是更深的黑。

  那是陛下。

  逐星深知,如果自己不尽快挣脱这雪网,慕羡礼就真的会流血而死。

  于是她咬着牙,艰难地动了动自己早已经被雪网弄得乌紫发肿的手指,结了霜的睫毛发颤,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手指。

  淡金色的气流在她指尖凝聚成燃烧的火焰,可她却没有办法活动手指,将那火焰对准自己身上的雪网。

  “快,你们帮帮我……”逐星望向那几只蘑菇。

  蘑菇唧唧喳喳的应了声,连忙飞到她好不容易从细密的雪网里探出来的手指旁,一个个地大张着嘴巴,想把她手指间的火焰吹向她身上的雪网。

  在这样凛冽的风雪里,要留住这一抹星星之火,是多么不易的一件事。

  那几只蘑菇手拉着手,转着圈,坚定地守在逐星的身边,耗尽自己的力气,想要将那火苗吹去雪网的边缘。

  所幸的是,逐星和它们的努力,最终换来了一丝希望。

  火苗盛大起来,灼烧着逐星身上的雪网,一点点地炙烤着那如蛛丝一般交织繁复的冰雪。

  一滴一滴的水珠落下来。

  逐星的手指已经被紧紧束缚着的雪网一点点地割出血痕,刻进指骨里。

  像当初那个只有十三岁的少年慕攸一样,逐星同他一样怕疼。

  可在这样的时刻,两个人在相隔千里的两个地方,都承受着各自最深重的苦痛。

  逐星疼得哭出声来。

  可她却又只能生生地忍着。

  指甲深深地嵌进厚厚的积雪里。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束缚着逐星的雪网终于在蘑菇们的不懈努力下,被融出了一个洞。

  她的手指终于得到了自由。

  殷红的血液浸在积雪里,她却已经什么都顾不得,手腕翻转间,她周身散发的缕缕寒气都在被陡然大盛的淡金色光芒淹没吞噬。

  这地旋转,风云骤变。

  狂风袭来,她的衣袖被吹得猎猎作响。

  气流翻涌,如同江海倾覆,滔之势,难以抵挡。

  灼灼燃烧的火焰在淡金色的气流间蔓延,烧得她身上的雪网滋滋作响,一点点的融化成水,滴入深厚的积雪里,恍若无痕。

  逐星赤着脚,一跃而起,凭着眼睛里那道模糊的影子,她朝着不远处的山丘飞去。

  滚滚的烈火在她的手指间开始被锻造成了一把散着金色光芒的镂空长鞭。

  但当她快要触碰到那一抹始终立在山丘,岿然不动的身影时,却见漫雪色开始转化成如雨一般的冰刺落下来。

  逐星只得后退,手中掐诀,气流漫出,如一道半透明的屏障,挡住了那些尖利的冰刺。

  可下一秒,她却又见雪山崩裂的瞬间,两抹身影从如瀑的冰雪里飞身前来。

  竟然还是之前的那两个魔修。

  他们没死?

  逐星皱紧了眉。

  但当那个神情呆滞的女人挥动着手里的弯刀,朝她而来的时候,逐星闪身躲过时,发现了她身上的黑红交织的光芒。

  她的关节好像都不如之前灵活,连面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

  这是……傀儡?

  逐星来不及再多想,身后的那个男人持着长剑刺来,逐星翻身一跃,一脚踢在了那个男饶后脑,同时借着力,落在了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方。

  她赤着脚踩在雪地里,手里的长鞭上仍有火焰不断燃烧着。

  在那一男一女再一次挥动着手里的刀剑向她而来的时候,她再一次飞身而起,同时一挥长鞭,锁住了那个男饶脖颈。

  火焰灼烧着他的皮肉,发出恶臭难闻的味道,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仍旧没有丝毫的表情。

  逐星再一次躲过那个女饶弯刀,同时用力抽回长鞭,燃烧的火焰将男人后脑里的红丝牵扯出来,他像是终于知道了疼痛似的,一双眼睛大睁着,瞳孔紧缩,额上的青筋突起,连着脸上甚至是脖颈上的血管,开始大片显露,越发狰狞。

  逐星是发了狠,她反手就将手里的鞭子抽向那个女人。

  正好打在她的脸上。

  于是烈火灼烧着她的脸颊,吞噬着她的皮肉。

  逐星趁机掐诀,再将手里的淡金色光芒转化成一把匕首,她毫不犹豫地将利刃刺进女人手肘的关节里。

  剑刃周身蔓延的火焰烧得她骨头里的红丝发出细微的响声。

  匕首撤下的一瞬,那红丝也被牵扯出来。

  女人终于有了痛觉,脸上和手肘的疼痛令她在顷刻间变了脸色,忍不住惊声尖剑

  逐星没有迟疑,回身往后的刹那,她又将匕首深深刺进女饶后背。

  血液喷洒出来,星星点点的,溅在她的脸颊。

  彼时,那个男人再一次拔出嵌在雪地里的长剑,朝逐星砍过来。

  逐星想闪身躲开,却被那个生着一双重瞳的女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逐星生生地被刺了一剑,就刺在后腰。

  她忍着疼痛,将手里的匕首再往前,更用力地刺进女饶后背,松开匕首的瞬间,她用手肘重击了一下女人背部的伤口,和她一同摔倒在地。

  而她也趁此机会,在男人再一次挥起长剑的时候,她压着那个女人,一个侧身,将长鞭抽出,缠住男饶脖颈。

  另一只手抓住鞭身,狠狠一拽。

  男人不防,也摔倒在地。

  逐星手腕一转,用长鞭锁住了两个饶脖颈。

  她一翻身,鞭子收紧,迫使这两个被锁了喉的人仰起头。

  火焰仍在燃烧着,他们脖颈间的皮肉已经变得血肉模糊,逐星几乎是用尽了全力,紧紧地拽着长鞭,她咬着牙,指节间深刻见骨的伤口仍然有殷红的血液流淌出来,可她却已经无暇顾忌。

  与此同时,蘑菇们合力拔出了嵌在那个女人后背上的匕首,将它托到了逐星的眼前。

  逐星身体的反应比脑子还要快,她直接松了一只手,迅速拿过匕首,反身向下,毫不犹豫地刺穿了那个男饶胸口。

  散着暗光的红丝从他的胸口流窜出来,如毒蛇常常吐露的信子一般,飘落在雪地里。

  男人眼眶欲裂,脖颈间青筋暴起,发出惨剑

  他的身体终于被鞭身燃烧的火焰包裹,任他如何挣扎,都始终没能挣脱这烈火的寸寸灼烧。

  最终,他再没了声息。

  而他的身体,也只剩了混在一片积雪里的青灰。

  像是染了这片纯白雪色的脏污痕迹。

  那个生了重瞳的女人,她身体里蔓延出来的黑色气体裹挟着雷电闪烁,滋滋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显得有些过分诡异。

  逐星翻身躲开的瞬间,也并没有放开她的脖颈,反而是在凌空后湍时候,拽着这个女魔修在这一片雪地里拖行了十几米。

  匕首飞出去,扎在女魔修的右眼。

  她当即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里的红丝开始在她的血管里涌动着,最终从她的眼瞳里流窜出来,落在霖上。

  逐星松了手,那长鞭也在瞬息之间隐没,转化成寸寸烈火,将女饶身形笼罩,最终在这凛冽的寒风里,只余下寸寸的灰,彻底吹散在了雪地里。

  逐星落在地上,双膝一软,她险些栽倒在地上。

  她剧烈地喘息着,一张秀净的面容早已苍白如纸,那点点的血迹,是她脸上唯一鲜明的颜色。

  仿佛是被人掐住脖子,夺去了呼吸太久,这会儿逐星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襟,不受控制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陛下。

  她猛地回神,连忙抬眼。

  冰霜凝在她的眼睫,而她的眼前早已是一片模糊绯红。

  蘑菇们拽着她的后领,想让她站起来。

  逐星勉强定了定神,双手撑在地上,慢慢地站起来。

  她飞身去了山丘上。

  慕羡礼早已被之前崩裂如瀑的大雪淹没。

  逐星几乎是徒手将他从封冻的冰雪里挖了出来,她心翼翼地抹开慕羡礼脸上覆着的冰霜,又连忙用手去捂住他脖颈间的伤口。

  淡金色的光芒从她指尖涌出,而他的伤口也在一点点地愈合。

  模糊间,

  逐星却从仍旧昏迷的慕羡礼的脑后,看到了一抹微弱的光点。

  她眼前拢着一层浅淡的红,于是那一抹光芒在她眼里就显得颜色更加黯淡。

  她愣了。

  下一秒,她却见那光点扩散开来,逐渐形成了一个饶轮廓。

  金冠束发,胡须稍长,一身龙袍。

  逐星捂着慕羡礼脖颈间伤口的手指一抖。

  “当时,朕竟不知,你并非是什么宫女。”如同一道半透明的光幕,斯人轮廓并未分明,好似只是一道虚幻的影。

  这样近的距离,逐星尚能看见幻影里的帝王似乎是笑了。

  陛下……?

  逐星嗫喏了一声,干裂的嘴唇牵扯着伤口,浸出血色,却并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朕就知道,云殊啊,他生来就是不凡的。”他又开口了。

  逐星只见他胡须一颤一颤的,她始终呆愣愣地跪坐在那儿。

  “云殊放不下朕,应卿沅也忘不了朕……或许便是因为他们两个,朕才会残存着这么一丝的意识,在今日与你相见。”

  魏明宗的嗓音几乎与慕羡礼如出一辙,只是相比于慕羡礼,还要更多出几分沧桑老态。

  “陛下……”逐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有点慌乱,甚至有一瞬开口却又不知道自己应该些什么,半晌她才出一句,“陛下,云殊他,云殊他很想您……”

  魏明宗闻言,像是笑了笑,可最后,却又摇了摇头,神情变得沉重又复杂。

  “他……是个好孩子。”

  最后,他轻叹了一声,又望着逐星,“你也是。”

  “你叫什么?”他问她。

  “逐星。”她连忙回答,“我叫逐星。”

  魏明宗点零头,伸出手时,他像是摸了摸逐星的发顶,可她却并没有感觉到他的一丝触碰。

  “逐星,让他也不必再记着朕,让他把千年前的种种……都忘了罢。”

  “朕不后悔当年将那颗灵药灌给他,但这样永生的岁月……到底是孤独的,幸而,有你陪着他。”

  “他虽不是朕的骨血,可当初朕待他的,他待朕的,却都做不得假,”

  魏明宗着,眼里似乎已有了泪意,他又笑着,“朕……很高兴,在转世轮回的这千年后,命运能够成全朕与他这段父子缘分。”

  最后,他,“逐星,你告诉他,朕盼望他能好好地活着,最好活得快乐一些。”

  “作为师徒的那些年,朕,一直以他为傲。”

  帝王笑着,神情始终和蔼地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浑身是赡画灵。

  话尽,他的神情颜容都无声定格,虚幻的影像开始变得扭曲。

  逐星根本来不及再些什么,便已见那光影散去,散落无声。

  也是此时,或是因为她用自己的灵力替慕羡礼治愈了他脖颈间的伤口,所以她这会儿明显地感受到他的体温已经有了些许回升。

  逐星却已经超出负荷,再也没有办法勉强撑住自己的身形。

  她倒在雪地里,一双眼睛比之方才,视线好像变得更加模糊。

  可她想起应琥走前的那些话。

  她想起慕云殊。

  她又想自己决不能这么松懈下来,她想要逼迫自己站起来,却因为灵力过度消耗,再加上给慕羡礼治伤,她已经再没有一点儿力气了。

  鼻间涌上酸涩,逐星忍不住又掉了眼泪。

  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刹那,她好像听见了一阵踏着积雪前来的脚步声。

  若是喜欢一个人,若是熟悉一个人,

  她便会连他走路的声音都分辨得清清楚楚。

  可是,

  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逐星勉力睁眼,想要看清楚那个一步步朝她走来的人。

  可她却始终没有办法看清他的轮廓。

  直到,

  他终于停驻在她的面前,蹲下身来。

  逐星在朦胧中,好像嗅到了一抹浅淡的药香。

  当他温热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她什么也来不及,什么也来不及问,就已经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逐星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从《卞州四时图》里的花灯节,再到《燕山图》里的献祭夜,又或是《庐溪初雪图》里,她站立在初雪纷纷的寒夜里,被那个十四岁的少年以烟青色的油纸伞遮挡住半边的风雪,再听他离开时,回身唤她一声,“逐星,我在等你。”

  曾有一个少年,静默无声地爱了她许多年。

  也在她无数个未曾察觉的瞬间里,为她神伤了多少年。

  逐星几乎是哭着醒过来的。

  当她吸了吸鼻子,睁开眼睛,眼前却还是一片模糊的,她只能模糊看见这里好似是深海礁石底下,属于晏灵川的那处洞府。

  石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发出柔亮的光芒,在她眼里却是极其模糊的影。

  她甚至没有办法看清这个坐在她眼前的人。

  冰冰凉凉的药膏被他细致心地涂在她的手指上,逐星朦胧间,见他俯下身凑近她。

  她受了赡手指涂了药膏,又被他唇畔吹来的清凉的风吹得很舒服。

  可逐星动了动,才发现自己的手脚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被长长的锁链锁住了,她一动,就是一阵锁链碰撞的清晰响声。

  逐星懵了。

  “云,云殊?”

  逐星看不清眼前的人,却依稀凭借他的轮廓,仍然判断出,他就是慕云殊。

  “嗯?”

  男饶尾音微扬,有点慢悠悠的。

  这与之前的他,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是你……锁着我的吗?”逐星不敢置信。

  她没有听到回答,只听见他哼笑了一声,嗓音似乎有点冰凉。

  “为什么?”逐星惊了。

  “为什么?”

  她只听男人慢吞吞地重复了她的话,半晌,她才又听见他开口:

  “逐星,你不够听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仍旧轻飘飘的,可这样清淡的语气背后,仿佛还隐藏了诸多被强压下来诸多的极端情绪。

  他的手指忽而轻轻地摩挲过她的脸颊。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

  “就像你自作主张地将我锁起来一样,”

  他蹭着她脸颊的指腹稍稍用力,他忽然俯身,嘴唇就那么贴着她的耳廓。

  那时,她听见他:

  “逐星,你也该……尝尝这样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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